周啟才，原中共中央辦公廳秘書局局長。
『華國鋒主持召開中央“打招呼”會議,江青找茬兒鬧事』
1976年1月28日,毛主席正式提議由華國鋒主持中央的日常工作。
2月2日,毛主席又提議,經中央政治局一致通過,由華國鋒任國務院代總理。對華國鋒的這兩項重大任命,“四人幫”口頭上表示“完全擁護”,實際上內心極為不滿。他們期望已久的在鄧小平下臺之后由王洪文重新主持中央日常工作、張春橋主持國務院工作美夢，如同竹籃打水一場空。
1976年2月下旬,中央召開的“打招呼”會議,是經毛主席批準,由華國鋒主持,分三批在北京舉行參加會議的有中央和國家機關各部委黨委、黨組的負責人,自治區和各大軍區的負責人,軍委各總部、各軍兵種黨委的負責人,中央群眾團體黨委、黨組的負責參加會議的人員住在京西賓館。中央辦公廳抽調所屬各單位的工作人員安保,組成會務組、記錄簡報組、全警衛組、生活服務組、醫療保健組等,為會議服務,證會議的順利進行。當時我任會務組的負責人,武健王志民任記錄簡報組的負責人,我也是這個組的負責人之一。工作重點主要放在會務組。
第一批“打招呼”會議,在人民大會堂三樓小禮堂舉行,參加會議的除在京的中央和國家機關各部委委各總部、各軍兵種負責人,還有問題較多的云南、四川、江西、浙江、福建五個省的主要負責人及有關人員。
在這次會議上,華國鋒首先傳達了經毛主席審閱批準的《毛主席重要指示》,而后發表了經中央政治局討論、毛主席審閱同意的講話。他在講話中說:“要把學習《毛主席重要指示》和中央文件擺在首位”,“在此基礎上,深人揭發批判鄧小平同志的修正主義路線錯誤”,“要牢牢掌握斗爭大方向”,“以這次會議打招呼為界,這次會議前的問題,中央負責,有這樣那樣問題的地方,應轉好彎子。這次會議后,還不轉過來就不好了”?！白⒁獠灰獙訉泳距囆∑皆诟鞯氐拇砣恕?“不要算歷史舊賬”,“不要糾纏枝節問題”。對“犯有錯誤的同志要遵照毛主席的教導,實行‘懲前毖后,治病救人’的方針,不要揪住不放,不要一棍子打死。其中有的人,要在一定范圍內做自我批評”。“要允許犯錯誤,允許改正錯誤,改了就好”?！罢麄€運動要根據毛主席指示,在黨委一元化領導下進行。不搞串聯,不搞戰斗隊。要抓革命、促生產、促工作、促戰備、二通過反擊右傾翻案風的斗爭,進一步促進安定團結,發展鞏固文化大革命和批林批孔運動的偉大成果”。
當時,中央辦公廳秘書局奉命派了兩名記錄人員在主席臺幕后做記錄,我也坐在主席臺幕后,便于中央領導有事召喚。
這次會議,開的時間不長。散會后,按照排序慣例,華國鋒走在前面,從主席臺后面走向北京廳。其他政治局成員也從主席臺后面退場。這時,中國科學院的兩位負責人胡耀邦和方毅把我叫住,要我在華國鋒方便的時候,向華報告中科院需要中央幫助解決的問題。他們
一邊說,我邊聽邊記。正在這時,走在北京廳附近的汪東興喊我說:“周啟才,江青同志有事找你?！蔽衣犕旰?、方毅要我轉告華國鋒的事情后,立即走向北京廳。這時江青在北京廳門外站著。我走到她面前,看她一臉不高興的樣子。她對我說:“外地給我送來一些文冠果和油沙豆(作者注:兩種植物種子),我派人送到京西賓館,你們給我發給參加會議的各組,告訴他們是我送的?！蔽艺f:“好,我回去就辦。”這時,在北京廳里面的華國鋒有事喊我。江青聽華國鋒喊我,就不講話了,神色表現不滿。我以為江青已經講完了,就轉身去了北京廳。華國鋒向我交待了印文件的事。
我回到京西賓館,會務組的值班秘書向我報告了江青派人送來文冠果和油沙豆的事,并說已分發給各組。不久,江青秘書打電話給我說:“首長指示我給你打個電話,問文冠果和油沙豆的事,首長是怎么向你講的?在什么地方向你講的?辦了沒有?”我說:“首長是在北京廳門口外面站著向我講的,說派人送到京西賓館會務組,由會務組分發給參加會議的各組,說是江青首長送的。此事已經辦完了。”過了不到十分鐘,江青秘書又打來同樣內容的電話,我又做了同樣內容的回答。又過了十幾分鐘江青秘書又打來同樣內容的電話,我又做了同樣內容的回答。這樣的電話,前后打了四次之多。在這四次來往電話中,雖然我和江青秘書很熟悉,但他就是一字不差地向我講江青說的那幾句話。開始我沒在意,后來我和值班秘書都覺得情況異常,但對江青如此做法,都不知原因何在。
這天晚上,江青秘書為江青交辦的另一件事打來電話,告訴會務組值班秘書,要會務組向中國電影資料館要電影目錄。我知道這種事通常是由警衛局服務處電影放映組辦理,這回江青指示要會務組辦理,并規定時間,要按時送到江青手上,不知她又設了什么圈套。會務組辦好后,我派值班秘書送到釣魚臺江青住地,并叮囑要親手交給她秘書,并請他立即送給江青看。江青秘書當面告訴我派去的值班秘書說:“電影目錄送首長看了,首長沒意見?！敝蛋嗝貢氐骄┪髻e館,向我報告了這一情況。
『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江青當眾大發淫威』
第二天下午,由華國鋒主持,中央政治局成員參加,在人民大會堂西大廳召開會議,會議內容我記得是聽取參加會議的五省負責人匯報本省的問題。我到會服務。由于昨天發生的“文冠果、油沙豆”和“電影目錄”問題的異常情況,我在會場盡量躲著江青,坐在西大廳遠離會議桌的一個角落。由于我個子較高或江青可能早已看到了我,散會時江青沖著我喊道:“周啟才,你過來!”我走到她跟前,她大聲指責說:“周啟才,你克扣我,昨天晚上叫你送的電影目錄,你為什么不送給我?”我回答:“我派值班秘書準時送去了,交給你秘書,你秘書說:‘交給你看了,你沒意見?！薄嗦牶?大喊大叫,說:“你不老實?！蔽翼斄怂痪?“事實如此?！碑敃r我心想你才不老實,明明送給你看了,你顛倒黑白,硬說沒送給你,但表面上我仍緩和地說:“江青同志,我有什么錯誤,請你批評指出,我可以檢討、改正?！彼f:“你有什么錯誤你自己心里明白?！蔽矣猪斄怂痪?“我不明白?！边@時江青氣得滿臉通紅,兩眼瞪得圓圓的,手也有些發抖,跺著腳尖叫道:“周啟才,你要知道,我是老造反派!”因為剛散會,大家都還沒有離開會場,見江青這樣大喊大叫,不知發生了什么事,都停下來,站在那里。華國鋒見此情形,上前兩步,拉了拉我的上衣后衣角,示意我離開。江青在這種場合如此大發淫威,一些中央領導人都為我捏一把汗。
事后,汪東興在中南海南樓他的辦公室找我談話。汪東興對我說:“你當著那么多中央和地方領導同志的面頂撞江青,捅了婁子。今天江青來找我談話,向我打招呼,意在要整你,讓我給頂回去了?！薄敖嗾f:‘周啟才不是我們的人’,我一聽就火了,我責問她:周啟才怎么會是你們的人呢?他是黨的人,他從中央在香山時就在中央辦公廳警衛局、秘書局工作,快三十年了,毛主席對他印象很好。他到秘書局工作,是毛主席、周總理為加強秘書局的領導力量,批準同意的?！蓖魱|興接著對我說:“我告訴江青,我們黨歷來有規矩,不準拉幫結派,大家都是黨的人,為黨為革命為人民工作。毛主席多次講過這個問題,你是知道的。江青聽后說:‘周啟才最近被人拉走了?！覇柦?他最近被誰拉走了?我怎么不知道,你講給我聽聽。江青聽后,沒有吭聲抬腿就走了?！?
在談話中,汪東興告訴我:“最近‘四人幫’的反黨氣焰又囂張起來。鄧小平同志從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崗位下來后,‘四人幫’對毛主席關于華國鋒任命的決定非常不滿,但他們對主席不敢怎么樣。對華國鋒他們沒放在眼里,看不起,多方刁難。江青說最近你被人拉走了,她不敢說名字,實際上是指華國鋒?！?
我聽后說:“我現在才明白,從文冠果和油沙豆問題開始,幾天來,江青見我就批我,調子越來越高,還讓我給她寫檢討,說這關系到我的政治生命問題。我讓她指出我的錯誤,她老是那句話,說我心里明白,還說她有人證,她的秘書、警衛、護士都在場?！蓖魱|興對我說:“你沒錯,華國鋒主持中央日常工作,他在北京廳喊你,交待你辦事,你應該及時去辦。江青讓你給她分發文冠果和油沙豆,屁大的事,也給她辦了,你有什么錯?對江青你要頂住,更不要給她寫什么檢討,一個字都不要給她寫。你上次送給我看的那個不到三頁紙的‘檢討’,只是個表態信,送給江青也過不了關,我看后讓秘書退給了你。”我說:“我已經撕掉了?！?
華國鋒在京西賓館同我談到江青最近找茬兒大發淫威時說:“你沒錯,錯在江青。你做得對,她讓你給她寫檢討,不要給她寫?！?
李先念托紀登奎給我帶口信,說我上了江青的黑名單,江青要整我,要我工作中特別小心謹慎。
吳德也同我打招呼,要我沉住氣,撐得住,對江青多加小心。
幾位中央領導人的支持和安慰,使我心里有了底。 (未完轉下一篇)
（該文摘自《世紀》雜志2007年6月期）